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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节(2 / 2)


  十四郎略作辨认,便道,“那是我十二姐,也是太子的胞妹。淑妃娘娘三个孩子,她最年幼,也最受宠爱。”

  云秀点头,心想,果然如此……一时又觉着荒诞可笑,又对她十七哥繁花锦簇的富贵人生,产生了微妙的同情。

  第28章 沧海月明(一)

  令狐十七出家的事,终于尘埃落定。一如云秀所预料的记名弟子。

  郑国公家到底还是舍不得他出家受苦。

  然而云秀早先的话刺痛了这少年敏感的自尊心,这趟回去之后,他便不肯再继续骄奢淫逸下去。听说如今在家中事必躬亲,至少已不会为了生病吃药之类的事闹脾气,仿佛吃药是他受苦旁人获益的事。还发奋读了几卷经书一边读一边骂狗屁不通,然而读完后就能背诵下来。

  ……脑子太好,没办法。

  道家的健身养气之法,也慢慢练了起来。

  郑国夫人写信来旁敲侧击的问云秀,她究竟对她表哥说了些什么明明知道他性情这一变是好事,当娘的却还是怕儿子精神受什么刺激。

  云秀便回她,吵了一架而已,气恼了便口不择言,说过什么早忘了,您问表哥吧。

  郑国夫人:……

  又来信说,云秀给他的药很是管用,不知道是什么方子,怎么得来的,可否告知。

  那药里云秀加了空间里的药材,告诉她方子也没用。云秀便只说遇见个道士,仙风道骨,背负一柄长剑总之就按着郑国夫人在华山遇到的那个道士的模样说给了她这么一瓶药,不知方子。

  郑国夫人忙来信说,不要告诉你表哥这药是怎么得的。又叮咛云秀,外间的事她自会替云秀绸缪,令云秀不必忧心前途,且安稳修道。

  云秀:……请务必不要替她绸缪!

  想到郑国夫人替令狐十七绸缪的前途,云秀到底还是写信给她十七哥,道,你早先不是说要拜我四叔为师,精研学问吗?不知你学业如何了?将来是否有应科举的打算?

  她知道她二姨的控制欲所为何来、所往何去。若令狐十七不能在父亲的有生之年成长起来,谁知道他的人生会被“绸缪”到何种程度?

  他们兄妹两个虽总是争来吵去,但还是希望彼此的人生能更自在一些的。

  ……

  信送过去,令狐十七没有回。

  云秀想了想自己先管他修不修道,又管他进不进取,好像确实太婆婆妈妈招人烦了,他懒得理会也属正常……便不再多过问了。

  云秀如今在修红尘道。

  红尘道究竟是什么,她也弄不清楚。但自从她下定决心要修之后,华阳真人便慢慢的开始准许她接待来观里上香的信众。

  依旧还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孩子总病仄仄的不知是不是魇着了,夫君有才学却总考不中乡试是家里风水不好吗,请斗姆娘娘保佑她生下贵子,女儿手脚麻利、乖顺听话求大师买下她吧……

  云秀百无聊赖的听着,边听边腹诽孩子病了不看大夫你来求符水?夫君真有才学那就该考中了跟风水有什么关系!肚子里是男是女早在卵子受精那刻就决定了,至于日后是贵是贱那就要看你怎么教导了。想卖女儿找道观做什么,应该去……等下,卖女儿?!

  云秀从昏昏欲睡中惊醒过来。

  眼前妇人面容灰败却平静,梳洗得干净整洁。眼眶虽红着,却看不出多么深刻的悲戚来,反而还有些尘埃落定的安稳。

  她身后跪着的小姑娘比云秀稍大些,看得出模样水灵白净。满眼的泪水,然而认命的一言不发。

  两厢对比,更显出做母亲的那个绝情来。

  云秀有些发懵。

  她长到这么大,头一次意识到,这世上的人是可以买卖的当然其实她身旁多的是婢女丫鬟,只不过从小习以为常,从未意识到她们也是买来的罢了。此刻这件事就发生在自己眼前了,才感受到意外的冲击。

  她想问为什么要卖女儿,然而胸中又有一股愤慨,觉着不论有什么理由,都不该卖。她若问了,就好像认可了只要理由足够,就能卖人了似的。她替那女孩子觉着不平,心想她阿娘都要卖了她了,纵然自己不买她只怕她也会被卖到旁的地方。

  于是语气一转,开口就成了,“多少钱?我买。”

  她越过了身前的女冠子开口说话,要卖女儿的那个女人却并未有什么触动仿佛谁做主都可似的。

  “……六贯钱。”

  云秀便伸手进乾坤袖里,从空间里掏了一把金锞子出来,随手一数那女人见了金锞子,灰败的眼神竟亮了一亮,然而云秀才不给她呢。她既说要六贯,那就六贯,云秀多一枚铜板都不打算给她。省得让人以为卖女儿能换来好报。

  她便捡了一枚金锞子给女冠子,道,“帮我兑六贯钱出来,这个女孩儿我买下了。”又把剩下的金锞子塞回去。

  道观就是她家捐的,女冠子当然没什么异议,很快便吩咐人兑了钱来。

  帐房办事利落,钱转眼送到。怕云秀不知道流程,连契书也一并写好送来,请云秀过目。

  云秀:……

  她拿着契书,只觉得脑中空空……她只是要兑钱而已啊,怎么这就能签了?!

  买一个人,竟这么随便吗?

  她骑虎难下,便看那女孩子,求助般问道,“……你怎么想?”

  那女孩子望一眼自己的母亲,随即失望无助的深深叩下头去,道,“……愿听恩人差遣。”

  那女人见无旁的枝节,便主动上前接了云秀手上契书,提笔画押。云秀见她握笔姿势虽笨拙,但确实能写自己的名字,可见也粗通文墨,出身应当不至于贫困到要卖儿鬻女。再想想她四婶所说世家公子出门一个月便能花出一百贯去,忍不住又提醒,“区区六贯钱而已,你可想好了!”

  那女人似是挣扎了片刻,但不知想到什么,到底还是沉寂下来,点了点头,“您只管差遣她,给她顿饱饭吃,妾便感激不尽。”

  她垂着头,慢慢的将钱收进包袱里,背好,站起身,向云秀和女冠子各屈膝行了个礼,便转身离开。

  反倒是女孩子泪水一行行的落,忍不住又追出去,叫了一声“阿娘。”

  那女人回过身来,竟怔怔的落下两行泪来,仿佛此刻才想起该怎么当娘,“别挂念家里。手脚勤快点,别事事都要主人吩咐……”说了几句便说不下去,干脆不再言语,扭头加快脚步走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