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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节(2 / 2)


  霍裘前脚才走,她后脚就拿出这画来,摆明了与他诚心过不去,若是被有心之人传到他耳里,免不了又是一顿争执。

  唐灼灼抿了抿唇,将那副画卷了在手里,而后微微皱眉,吩咐在一边从未出声的安知:“去拿个火盆过来。”

  安知一愣,旋即福了福身下去了,留下安夏瘪了瘪嘴问:“娘娘要火盆做什么,这天儿怪热的。”

  可不是,六月的天里,稍一不留神浑身都是汗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般,就是晚间睡觉的当口,殿里都要摆上几盆冰块去暑的好。

  唐灼灼垂下眼睑,倒不觉得热,只是手心里的濡湿擦了一层又一层。

  很快两个小宫女就将一个烧得正旺的碳火盆端了上来,才一放下,零星的火点就迸发出来,屋子里的温度一下子就升了上来。

  唐灼灼上前几步,将手里卷着的那副画往火盆里一丢,立刻就灼烧出了一个碗口大的洞,她动也不动神色莫辨,良久才从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声,身子放松下来。

  安夏看得目瞪口呆,似是不敢相信地惊呼一声,又飞快地捂住了自己的嘴,默默消化内心的震撼,就连一向沉默寡言心思深沉的安知,也难掩面上一瞬间的惊愕。

  唐灼灼走到桌案旁拿了帕子细细擦净了手,才笑着发话:“傻了你们?还不快将火盆挪出去?”

  原本候着的那些子宫女才忙不迭端了火盆下去,而安夏则走到唐灼灼的身边,替她不轻不重地捏着肩膀,话中的欢悦之意毫不掩饰:“娘娘可想通了,早该这样做了。”

  毕竟皇家不同旁的地方,稍一行差踏错就会备受指责,何况太子妃身份高贵,更是容不得一点污点。

  唐灼灼微有一愣,琉璃色的眸子在夜光里显得格外柔和,她闭上眼睛,良久才低低地嗯了一声,安夏再去瞧的时候,才发现她半边姣美的面庞隐于黑暗,神色格外的冷冽夹带着寒气。

  的确是,早就该这样儿了。

  而在正大殿,却全然是另一般的场景。

  霍裘手执狼毫,落笔成字,另一只手背负在身后,一头青丝散落,案桌旁的束冠在明灯烛火下熠熠生辉。

  张德胜端着一盏热茶小心翼翼走了进来,有些矮胖的身子在挪步时像极了滚动的矮冬瓜,他小心看霍裘的脸色,心里叫苦不迭。

  这明明早间就吵成那个样儿,怎么太子妃还净因为那劳什子将军闹腾?

  主子爷本就患有头疾,往常无事,一旦情绪波动厉害,头就要痛上一整宿,偏生还不肯请太医,摆明了是心底压了一口气。

  想起方才那边儿传来的消息,他不由又在心底叹了一口气。

  张德胜面上仍是堆着层层的笑,他将手里冒着袅袅热气的香茶放下,道:“殿下,喝点热茶吧。”

  霍裘置若罔闻,连个眼神也没给。

  张德胜用灰青色的袖边擦了擦额角的冷汗,话到了嘴边又止住,样子格外滑稽。

  霍裘不耐,手下动作不听,一个淡淡的眼风过去,声音里净是数不尽的漠然,“何事?”

  “殿下,方才来人说,太子妃娘娘那边儿又将那画拿了出来。”

  霍裘手下动作一顿,骨节分明的中指握在笔杆上用力到发白,一瞬间眸子里幽暗得仿若一潭深不见底的寒水。

  宣纸上多了长而重的一笔,霍裘凝神再望时,满篇的字已废了。他将染着墨汁的笔搁在砚台上,修长的手指拂过那渍黑的一团,头疼得越发厉害了。

  霍裘自幼沉稳自持,向来只有他不想要的,如今眼看天下尽在囊中,他却遇到了这么一个唐灼灼。

  求而不得,当真是求而不得!

  第五章 西阁

  第二日一早,天还未亮,四下寂然无声,外头小庭院里的蝉鸣就显得格外的清亮,饮下酝酿了一夜的露珠,这蝉鸣之声就越发的恒久。

  唐灼灼习惯了早起,在冷宫里凡事都得自己动手,安夏总有忙不过来的时候。

  殿里还点着未燃尽的红烛,夜明珠的光亮渐渐黯了下去,唐灼灼翻了个身,旋即坐起了身子。

  安夏和安知进来伺候着她梳洗,唐灼灼眼皮子还有些重,她细白的手指头捏着竹枝挑着盅里的干花细盐,随口问了一句:“殿下昨日回了正大殿?”

  伺候在她身边的是安知,虽然对唐灼灼问起霍裘有些意外,但面上的浅淡笑容不变,声音甜甜糯糯,让人听了就心中舒泰。

  “回娘娘,殿下先是去了一趟西阁,后回了正大殿。”

  唐灼灼手下的动作微有一愣,随后偏头将鬓边一缕长发挽到耳后,杏眸里水光流转。

  西阁,只是东宫里一座不起眼的藏书阁,里头藏着各式各样晦涩古朴的书籍,除了一些游记,最多的还是兵书以及治国之理。

  可饶是这样,西阁除了霍裘进得去,宫里旁的人就是想靠近都不行。

  唐灼灼想起前世里,霍裘登基不久之后,一些谜团逐渐浮出水底,这西阁也不例外。

  里头藏着的不仅是古书,还有人!

  这人自然是霍裘的谋士,他手下的幕僚众多,可真正名声在外的除了一个神谋寒算子,就只有一个神出鬼没的柳韩江。

  前者算是霍裘的半个老师,后又称为帝师,唐灼灼对他的印象不深,但这柳韩江却是个顶顶凄惨的。

  此人腹有诗书,年轻有为加之谋数无双,深得霍裘器重,可惜是个心比天高的。

  他在最关键的时候反戈一击倒向了六皇子霍启那边,那段时间霍裘日日里待在书房不眠不休商议对策,甚至大病几场,最后总算将先机夺回一举拿下帝位。

  也就是那段时日,霍裘拖着病来找她,神色憔悴得不像样子,唐灼却是理也不想理。他在病中烧得不清,迷迷糊糊的喊着娇娇,唐灼灼听了也只是笑笑就过。

  后来,柳韩江的下场自不用说,私刑用遍,成了崇建帝霍裘手中的一具白骨,凄厉的惨嚎声让那些几朝元老抖了抖身子。

  算起来,如今距离柳韩江倒戈只剩下四月的时间。

  唐灼灼睫毛轻颤,心中却悄悄松了一口气,欠下他那么多,终于有一件事是她能帮上忙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