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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医娘子状元夫第23节(2 / 2)


  杜和道:“后来四家人打起来了,一直打出山门,那架势就像结了八代世仇似的,叫嚷的无人不知,简直要拼命啊。”

  明姝道:“这倒真是奇了,缢死的人容貌又没毁,何况自己的骨肉,倘若真是亲人还能认不出吗?也不知那些冒领的扯这个谎做什么?”

  春岫欲言又止,杜和先看出她的犹豫,让她直言,春岫这才道:“几位都是体面的人,自然不知道乡野间的世故,更不曾听过冥婚吧?”

  众人皆摇头,明姝在现代时倒是有所耳闻,想听春岫的解释,因此也随着摇头。

  春岫继续道:“冥婚就是把未婚而丧的男女合葬在一处,名义上也叫成亲,最初不过是在世的亲属求个安慰,别叫儿女孤苦伶仃地走,到了后来,却扯上了巫术之谈,说未婚而丧的男子会回来祸害家里的活人,必须给个娘子才能消停。我小时在乡下就见过,死了儿子的人家出九十两求女尸结冥婚,有的人贪图那份钱财,玩笑说要把亲戚家的女孩……弄死,换九十两花花,幸亏是戏言。”

  三人听闻此言,都是不寒而栗,明姝握住春岫打扇的手,叫她不用扇了,皱眉道:“九十两一条人命?能说出这话的人也太没心肝了。你的意思是,争尸体的人家中有的是想用尸体结冥婚换钱?”

  春岫道:“否则何必强行索要一具尸骨?依奴婢看,十有八~九是为了这下三滥的勾当。”

  晏子钦道:“天良丧尽,只能等官府给他们做个了断,好好入土为安,生时不如意,死后还要受罪。”

  生死之事虽然重大,可发生在别人身上,其余的人终究是过客。娘娘庙的事很快被淡忘了,因为接踵而至的事情对明姝夫妇来说更重要,八月初八,晏子钦入朝面圣,次日正式上任,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做官,可对于京城朝野来说,他是个不折不扣的新人,经过舒州的失败,晏子钦似乎明白了在官场中随高就低的重要性,道义是用来在抉择面前保留底线用的,日常待人接物时不如和其光、同其尘,懂得藏锋就能省去不必要的冲突和麻烦。

  晏子钦出任的职务是待制,正六品,平日伴驾讲读,典守文书,各处殿阁均设此官,位在学士﹑直学士之下,如宣和殿待制﹑龙图阁待制,而晏子钦所任的集英殿待制更是重中之重,因集英殿是大内极重要的殿宇,专司策试进士以及春秋大宴,每日见驾的机会更多,当朝天子将晏子钦摆在这个位置上,自然有他的一番深思熟虑。

  与此同时,晏子钦也从专为在京官员解决住房问题的“楼店务”处寻到一处中意的官舍,在京任职而又无私第的官员,均由楼店务出面解决,他们帮晏子钦赁下一间雅洁院落,晏子钦带着明姝前去看了,虽比不上曲府的规模,却也整洁舒适,又是位于繁华的太平坊内,满足了明姝逛集市的愿望,前后两进的院落,还有一方种着满架蔷薇的小院,足够他们夫妻二人居住。

  曲夫人本想着为女儿女婿买一下块地,见他们自己谋划好了出路,也放下心来,心道晏子钦还算是有担当的人,不是一切仰仗他人、不求上进的子弟,便暗中攒下买地的钱,等着女儿若有急用时好出手帮衬。

  虽然已经赁下太平坊的院落,可曲氏夫妇还想留二人过中秋,况且院中还要派人重新粉刷、收拾,也要时间,所以依旧住在岳父岳母家。

  到了中秋这日,朝中依照旧例在最宏大的紫宸殿举行朔望大朝会,而在曲家,曲夫人和明姝早就安排好了丹桂清供、酥糖月团、膏蟹黄酒、枣梨橘栗等节令佳品,等着翁婿二人回家团圆,若在往年,官家体恤臣下,中秋的大朝会总是早早结束,可今天午后,曲院事已经回来了,晏子钦却不见踪影。

  ☆、第40章

  听家人说曲院事回来,明姝还以为晏子钦和他在一起,去堂上给爹娘行礼时却不见人,垂头福神时不着痕迹地张望了一下,可女儿的情态怎能逃过父母的眼睛,曲院事知道她记挂夫君,笑道:“晏郎君还在宫中。”

  明姝问:“不是散朝了吗,他没同父亲一道回来?”

  曲院事道:“官家下令留他,特意遣宫中长随向我通报过,现有一份秋后问斩的名册急等着勾决,官家请晏郎君做参谋。”

  一听和秋后问斩有关,近来神经格外敏感的曲夫人心里开始打鼓,讪讪道:“今日是中秋佳节,便是再急也不急于这一天吧,再者说,我们女婿一不在大理寺,二不在刑部,哪用得着他去管死囚的事。”

  曲院事道:“这便是妇人之见了,在官家身边做待制与六部九卿不同,只要官家有命令,什么都是分内之事,不然怎么说天子近臣虽则风光,却也难为,需要广博之才和过人之智,若是人人都能当得,哪里还这般引人羡慕。”

  曲夫人嘴上虽不再提,心里依旧嫌晦气,也难怪,她本是一品诰命的尊贵身份,出门也是众人簇拥下,按理说不该出差池,可最近一年里已经两次看见死于非命之人,怎能安得下心神?

  却说曲院事回来不久,许杭也亲自来曲府相贺,他在京城立足多年,虽有不少生意场上的朋友,可除了妻族外再没什么亲眷,如今多了曲家这门亲家,喜不自胜,所以逢年过节时常走动,加之见闻广博,人又活泛善交际,倒是和爱唠叨的曲夫人聊得投机,时常分享些京中风闻。

  今日,许杭落座在正堂,和曲氏夫妇聊了些家长里短,不多时,曲院事就去书斋接见前来拜贺的昔日门生去了,他离开后,曲夫人才敢把心中怪力乱神的猜想说给许杭听。

  “亲家,你在市面上见过的、听过的包罗甚广,可知常撞见死人、卷进官司是什么缘故?”

  许杭是个生意人,又不是卜卦测字的,怎会知道这些?可商人好面子,也不好说自己一无所知,便道:“兴许是有邪煞缠身,亲家母问这做什么?”

  曲夫人便把两次遇见尸体以及晏子钦屡次卷入案件的事同许杭讲了,他是个比曲夫人还爱大惊小怪的人,越听嘴张得越大,惊道:“何方邪煞,若是妨了我外甥可就不好了。依我看,舒州那回就是被迷了心窍了,否则哪有说弃官就弃官的!亲家母也别急,听说龙虎山的张天师有极灵验的神符,便是千金万金、十拜九叩我也求回来,保两个孩子安宁!”

  曲夫人忙道:“善哉善哉,亲家此法极妙,若有用的着我家的地方,尽管开口。”

  二人一拍即合,哪想过小夫妻俩怀着无限憧憬搬进新居,却发现墙上、门上贴满黄澄澄、红艳艳的符纸时一万头神兽在胸膛飞驰而过的心情。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现在的明姝正惬意地一边听陈嬷嬷报账,一边陪弟弟玩,明恒却好像对坐在院子里锦葵花下默默背书的王安石很好奇,总是往窗外看,最后终于忍不住问道:“姐姐,他……都不理我的。”

  明恒生来玉雪可爱,粉扑扑的脸蛋,琉璃珠般的眼,无论哭笑都乖巧得惹人怜爱,和小时候的明姝颇为相像,可算是家里心尖儿上的宝贝,他长到三岁,还从没见过不理自己的人。

  明姝见弟弟委委屈屈的样子,轻笑道:“拿出你的手鞠、小陀螺、九连环请他玩,他也不理你吗?”

  明恒的小眉头皱得更深了,“连那套最喜欢的木头马都拿出来了,他说我是小孩子,他是大人了,大人不能和小孩子玩……可是姐姐说他才七岁啊,只比我大两岁。”

  明姝无奈道:“比你大四岁才对,七减三等于四啊。”

  明恒低下头困惑地数起手指,正在此时,晏子钦回房了,摘去幞头,露出乌亮的鬓发和晶莹的玳瑁簪,入鬓的长眉越发衬出棱角分明的白皙面庞,身上还穿着青绿的圆领官服,腰系白银带鞓,脚穿粉底皂靴,当真如修竹苍松。

  虽然今早亲手为他穿上这身华服,再次见到时,明姝还是难免心旌摇漾,不知为何,见他穿上这身笔挺的官服,意气风发的样子竟比平日里还要耀目十分,纵然已经是“老夫老妻”了,明姝依旧移不开眼。

  让陈嬷嬷把仍然在孜孜不倦数手指的明恒抱出去玩耍,房中只剩夫妻二人,穿到宋朝五年有余,她还是不太习惯身边无时无刻有人跟随,嫁给晏子钦后便更希望能二人独处,可不想身旁再有电灯泡打扰。

  她一边帮他拿出轻便些的直裰鹤氅,湛蓝的缎料上有玉兔捣药的暗纹,暗合她所戴耳坠上的白玉兔子,一边玩笑道:“我弟弟方才抱怨你那好学生呢,说他自称是大人,叫明恒小孩子,明恒想不通,差了四岁怎么就不能一起玩了。”

  晏子钦把手伸进袖筒,笑道:“你还不知道王安石这孩子,最喜欢装大人。”

  明姝瞟了他一眼,笑道:“什么样的师父收什么样的徒弟,我赌晏大神童七八岁时也喜欢装老成。”

  晏子钦摇头道:“这还真没有。”他的确没说谎,为了“保命”,他八岁以前一直被假充女孩教养,虽然知道自己是男孩子,可每天穿裙袄,梳元宝攒儿,点胭脂记,把他娘逗得不亦乐乎,后来他已经开始怀疑,母亲这么做不仅是为了帮他“保命”,也有好玩的成分。

  不过这种事情就不必让娘子知道了……

  因而,他岔开话题,笑问:“知道今天官家命我做什么了吗?”

  明姝道:“不就是为了勾决名册?”

  晏子钦道:“这是一桩,还有另一桩,你肯定知道,再猜猜。”

  明姝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晏子钦用指节敲了一下她的头,笑道:“好笨,于卿这个人你也忘了?”

  明姝恍然大悟,道:“原来是他,他不是失踪了吗,怎么连官家都关心起他的事?”

  晏子钦变色突然有些凝重,道:“近来辽国朝中出现了一个谋臣,对大宋的风土,尤其是商路往来十分了解,甚至知道南北漕运重要关卡的设置细节,此人名叫耶律卿,朝廷怀疑此人是向辽国投诚的宋人,换句话说……他可能就是当年舒州的于卿。”

  明姝咂舌道:“没想到他去了辽国……不过也合情理,他本就是契丹人,回到辽国也实属应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