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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风有归处第50节(1 / 2)





  至于眼前这阴森森的石新娘,看架势短期内是嫁不得河神了。梁戍带着柳弦安离开杂院,又去了东边,东边是余大少爷余重的住处,这阵厅房里的灯火也亮着,还有仆役往来送茶水点心,显然正在待客。

  “客”就是那位据说极其灵验的抓鬼巫师,名叫银喋。四十来岁的年纪,身形瘦小颧骨很高,披了一件暗色的多彩斗篷,面色深沉,看起来确实有几分异域大师的派头。

  梁戍将窗户纸捅出一个小洞,让柳弦安凑过去看热闹。

  余重试探:“那这闹鬼的事?”

  “鬼自有我来捉。”银喋半眯着眼睛,“但河神娶亲一事,不容耽误,明天通知全城,后天就办,余掌柜也不想令尊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吧?”

  余重连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不过——”

  还没等他“不过”出下文,银喋已经起身挥袖出了门,斗篷带的桌上茶具倾倒,在旁伺候的老妈子赶紧过去拾掇,他却连头也不回,只丢下一句:“我再去看看余老爷,余掌柜若还想举办五彩会,就快将该准备的东西准备好。”

  余重应了一声,脸上表情却不怎么好看,等到银喋走远之后,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看谁都不顺眼,将丫鬟老妈子一并撵了,口中骂道:“装神弄鬼的狗东西,也就老爷子信他那套,该准备的东西,什么是该准备的东西,说到底不还是黄金白银?”

  心腹管家在旁提醒他小点声,隔墙有耳。余重却还要骂,更说万圆从坟里爬出来,八成也是银喋自己谋划的,现在老爷子被唬得说什么信什么,又病糊涂了脑子,倒是便宜了他狮子大张口。

  梁戍与柳弦安在外听了一阵,大致理清楚了,这位余家的大少爷,是压根就不信鬼神的,但架不住余老爷子对银喋深信不疑,所以只能容了巫师在余府霸道横行,余重也只敢在背后心疼银子,连爹带老子地咒骂。

  柳弦安捏着鼻子,将一个喷嚏强行捏了回去。

  梁戍还是头回见到这种手法,他摸了摸对方冰冷的手,带人离开余府,回了客栈。

  柳弦安:“阿嚏!”

  阿宁:“我就说公子出门要穿披风!”

  柳弦安听而不闻地翩然进屋,道:“不冷,你怎么没去睡?”

  阿宁答:“我已经睡醒一觉了,见公子还没回来,有些担心,就过来等等。”

  “有王爷在,你担心什么。”柳弦安用手捧住他的脸,“暖暖。”

  阿宁评价:“公子现在说话做事,看起来越来越像王爷。”

  柳弦安想了想:“不怒自威?”

  阿宁道:“有点欠。”

  反正都有点欠了,柳弦安索性面不改色,将手伸进他领口,阿宁被冻得“嗷嗷”叫,躲到一旁道:“这还叫不冷吗?”

  柳弦安解释:“暗探时有王爷抱着,自然不冷。”

  阿宁倒也没听出这有哪里不对,因为自家公子看起来确实又弱鸡又不抗冻,是需要被抱着。他叫小二送来洗漱的热水,问:“那今晚可有发现?”

  “听余重与那巫师的意思,五彩会后天就要重开。”柳弦安道,“倘若那女鬼的目的真是为了阻止五彩会,那等到明日消息传开,她八成会有所动作。”

  阿宁对五彩会和抓鬼的兴趣不大,他只是想着,若明晚女鬼闹事,自家公子岂不是又要跟着骁王殿下去看热闹,那觉还睡不睡了?便速度极快地伺候他洗漱完,力大无穷将人往被子中一塞,道:“睡觉!”

  柳弦安还没反应过来呢,怎么就躺下了,他说:“但我还想去与王爷聊会儿天。”

  “都寅时了,王爷也是要睡觉的。”阿宁不为所动。他先前也是没想过,自家公子竟还能有不肯老实睡觉的时候,这事若写进家书,怕是庄主和大公子都不会信。

  柳弦安被迫躺在床上,想着事情,翻来覆去地烙饼,烙到卯时方才隐隐约约有了睡意,这回却没梦到桃林温泉与骁王殿下,而是梦到了余府的那位石头新娘,正跟在自己身后扯起嗓子惨叫。

  叫得那叫一个凄厉,柳二公子被吵得不行了,只能心平气和地对她说:“你坐下,我们来讲一讲天道。”

  石新娘却不听,也不说话,只用两只眼珠子直勾勾地盯着他。柳二公子也和她对视,对视了一阵,觉得实在没意思,就招来一只白鹤,不再理她了,自己朝着天边红日冲破九万里云层,舒舒服服、晃晃悠悠地回到了现世中。

  而睁眼第一个见到的人,依旧是梁戍,他正坐在床边,道:“看来这个梦不错,一直在笑。”

  柳弦安比较不解,他觉得自己是不是反过来了,梦见骁王殿下分明是很好的,怎么反倒十次有九次又慌又乱又魇,梦见鬼却平和安静得很。

  梁戍并不知他此时心中所想,见若有所思又眉头紧锁,以为还是白胡子老头在作祟,于是伸手将他半抱起来。对于这种占美人便宜的流程,骁王殿下目前已经十分熟悉了,时不时就能软玉温香来一回。当然主要还是得归功于睡仙在刚睡醒时,经常分不清梦境与现实,脑子糊涂无事无非,所以可以随便摆布。

  戳一下动一下。

  这也就是阿宁没见着,否则怕是要大逆不道地赶王爷出门。

  柳弦安向后靠在腰枕上,依旧不愿意动,他原本也没睡多久。

  梁戍便道:“先吃点东西吧,吃完再睡。”

  柳弦安还是没动,于是骁王殿下就理所应当将他一把捞起来,嘴上还要显得自己十分吃亏:“本王从没这么伺候过别人。”

  所以伺候得也并不好,比起阿宁差远了,差得再金贵的懒蛋也只能强打精神自己动手,他躲过迎面而来的滚烫手巾:“王爷一直待在我房中?”

  梁戍点头,将手巾递给他:“我看阿宁有些困倦,就让他回房再歇一会。”

  但实际今晨对话是这样的——

  阿宁:“我不困。”

  高林:“你困了。”

  阿宁:“我真的不困。”

  高林:“你真的困了。”

  两人来回念了好几通咒,听得旁边护卫都一脸茫然,觉得高副将是不是自学了什么医术,怎么不仅要强行看诊,还要强行安排人家多睡觉。

  当然,柳二公子暂时是不知道这一切的,他洗漱完后就坐在桌边,自己取了一块糕点吃。梁戍将窗户打开一条缝隙,想要透透气,风却送来街上的百姓交谈声。柳弦安的耳朵极好用,哪怕只是轻飘飘一句,他也立刻问:“城里昨晚又闹鬼了?”

  梁戍只好点头:“是,一嗓子惨叫,惊醒了半座城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