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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节(2 / 2)


  皇帝问的是下嫁他家中的公主,李丰答道:“公主一切都好,陛下勿要牵挂。”

  皇帝很自然地拉住李丰的手,语重心长的:“是了,中书令与朕便是骨肉一家,怎会不好呢?朕有时在想,倒不如托生个女儿身,做个公主,嫁人就罢了,何苦在这太极殿上油煎火燎的呢?”

  “陛下,来日方长,万不可如此气馁。犬子蒙陛下太后不乞,得尚公主,臣自然赴汤蹈火以报浩荡天恩。”李丰不避这个话头,“陛下,陛下若信得过臣……”

  君臣正说着,外头内官送来份急件,来自雍州陈泰。

  等匆匆过目,皇帝那张脸上先是错愕,转而变成喜忧参半,传给李丰看。

  “朕记得,东关战事中,陈泰上书请求征讨胡人。他怎么回事,这胡人还没打,雁门郡两地的百姓先反了?”

  不消问,这个时候大将军府里肯定也收到了陈泰的上表。大将军掌军国大政,政令都是他下的。如今,东关为一败,边地又为一败,皇帝心境复杂,痛惜国力的同时又有说不出的得意。

  “看来,大将军这个人,同太傅比要差许多啊!”皇帝意味深长轻叹了声,“他从接手军国大政至今,何来胜绩?”

  李丰心里大喜,把上表小心还给皇帝,胡子一捻,胸有成竹道:“大将军一无识人之明,二无韬略远谋,位高而才劣者于国家是有百害而无一益。”

  君臣对视,皇帝慢悠悠踱起步子:“依中书令之见,除了他,朝中还有何人能担此职?”

  殿内,水磨金砖折射出杲杲光亮,皇帝此刻的脸上也平添几分神采,李丰靠近了,在他耳旁一阵私语。

  皇帝振奋道:“朕也是这么想的,只是,那日朝会……”剩下的话不必出口,李丰立刻会意,伸袖执了一礼,“陛下若信得过臣,容臣去布置。”

  “好!”皇帝很利索,转而脸上有了些愁容,“前几日,朕听太后说,大将军想把女儿嫁给太后的从弟,朕看太后的意思,似乎是准了。”

  李丰胡子下掩着笑:“陛下年岁渐长,为社稷故,也该纳贵人了。四方大员里,陛下可细细挑选,看谁家有适龄女……”

  “你说,”皇帝突然打断他,“朕的年纪放在这,大将军怎么不想着把女儿嫁给朕呢?为何要绕开朕,非要同太后结亲?”

  这其间的宫闱人心,就不是李丰好置喙的了,他打个哈哈:“这,陛下突然这么问,倒把臣也问倒了。”

  再看皇帝,那张脸上不知几时多了层阴霾。

  君臣叙话良久,李丰自宫中还家。第一件事便是问家仆:“还没动静?”

  家仆脑袋直摇。

  李丰沉吟片刻,净手更衣,暗道许允当是怕了,装聋作哑,亏得他高看一眼,原也是个临阵的软骨头。李丰有些不平,今日没跟皇帝提矫诏之事,心倒放得很宽,皇帝知道了也不会怪罪。有公主在,彼此心知肚明,一条船上总要和衷共济搏击风浪。

  院里,树上不知道从哪落了一群寒鸦,啼叫个不住,听得正在想事的李丰烦恼不堪。披了衣裳,命小厮架好梯子,亲自一手提灯,一手持竿,蹭蹭上去,才发觉上头不知几时筑了个窝。

  难怪,李丰骂两句,三五下把个鸟窝打下来,头顶几只鸟盘旋一阵最终散了。

  不想,小厮有乌鸦嘴的,不知谁嘀咕了句“难不成附近谁家死人了不成”。落进李丰耳朵里,顿生怒火,气不打一出来劈头盖脸把小厮骂了个狗血淋头,竹竿一丢,人抖索着衣裳气咻咻进了屋。

  一盏热茶进肚,本气小厮胡言乱语惹人烦,他忽灵光一现,盘算良久,喊进来两心腹:

  “眼下,有件当紧的事,只是不知你俩敢不敢去做了。”

  说罢,手一招,两心腹凑上前来,听主人喁喁嘱咐。

  果真渗人,两人身上登时打了个寒颤,面面相觑,不知道李丰这是个什么主意。

  “此事机密,只你两人知道,事成我重重有赏,你家中有屯田客的,我帮他们脱籍。”李丰乜过几眼,甚好,两人体格健硕一身蛮力,担得起此职。

  事不宜迟,一番筹谋后暮色初初显露,这两人准备好便从中书令府邸角门静悄悄出来,一跃上马,直朝北邙山方向奔去。

  月色凉薄,整座北邙山在如流霜般的光线中隐隐绰绰,好似一座巨大坟场。

  一阵风来,便呜呜咽咽地拂过千树万枝,更添凄艳。这两人饶是平日里胆子再壮,此刻,面对着莽莽群山,耳畔尽是如泣如诉的风声,也难免害怕起来。

  “干他娘!老子才不怕鬼!”其中一个果断给同伴打气,“走,上去!”

  第64章 竞折腰(11)

  初春的夜,将两人的眉眼与声音都笼得混沌不清,借稀薄月色,上到半山腰,其中一个忍不住放眼四望:茫茫天际下,这人世反倒像头搁浅的巨鲸般雌伏于此了。( )

  时辰耽误不得,就他两人,等摸到夏侯妙陵园附近,未见人影,先闻器具碰撞之声。这两人暗自惊讶,藏在森然柏树后头屏息盯半晌,隐约听到低斥声,是让动作快些。

  这一幕太过诡谲,两人万万没想到竟还有比早一步先来掘陵的,到底是何人,无从得知。前胸后背本窝了一团子的热气,立了半晌,也冷却了,凉飕飕地贴在肌肤上,好不难受,两人只能迅速下了山。

  李丰书房的灯还亮着,窗纸昏黄,两人眉睫挂露地现身,他吃了一惊:“如此之快?”

  两人把所见所闻三两句就描画清楚了,李丰更是惊诧,手中的竹简一放,对着烛火是个百思不得其解的模样了。

  底下两人杵了半晌,李丰转头,吩咐道:“你们先下去吧,静观其变。”

  如他所料,公府里和天子几乎同时收到西北送来的军报。桓行简丝毫没耽搁,不等朝会,将罪责一揽上书给皇帝,翌日里坊间便流传开大将军那句“此我过矣,非陈雍州之责”。

  一时朝野心悦诚服。

  皇帝心里细细碎碎晃着些不满,却不好再说什么,一肚子闷气来见太后,开口便说:“大将军真乖觉,很会收买人心,陈泰估计要感激涕零了!”

  太后在修剪鲜花,枝枝蔓蔓,她语气冲淡像个名士:“做做样子,惠而不费,陈泰是个厚道人,三两下被桓行简感动也不足为奇。是啊,这个时候指不定捧着大将军的回信如何惭愧呢,不过随他去吧,边地忧患多,得有人在那顶着。这些人,只要不瞎掺和洛阳的事就好,”眼神越发没了温度,但嘴角笑意还在,“陛下急什么,大将军一败再败都没急。”

  “人都说夏侯太初是君子,君子如玉,玉果真不能跟刀剑碰。”皇帝学会了打机锋,太后付之一笑,皇帝的这些牢骚,她左耳进,右耳出,全当他是半大孩子撒气了。

  不过,太后瞧着皇帝唇边毛茸茸的一圈似乎又密了几分,平日里,也知道多看几眼小宫女了。她心领神会,把李丰等人找来商量立后纳贵人的事宜。

  公府里,日头乍暖昼气催得迎春花黄灿灿开得射眼,连鸟鸣都多了起来。卫会迫不及待换了春服,虽说打过春,可北方的春天总是神出鬼没,来一阵野风就能把人打回寒冬。

  可卫会不管,今朝暖,今朝锦绣。陈泰西北出事,公府上下难能愉悦,唯独他心情每到春来就很美妙。

  风和日清,卫会指挥着人把桓行简书房里的书拿出来晒,时不常地要提醒:“仔细些,不要弄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