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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龙会的人愣在当场。

  九爷当天就听到这话,怒极反笑:也替我带句话给那位大当家,我的人,自有我定下的规矩,不劳烦旁人动手。

  当日傍晚,洋楼外很快又开来五辆黑色轿车,白虹起手里有一家汽车行,这些拿出去价值千金的轿车,全都是拿来给九爷身边人使用,她知道九爷在黑河遇险的事,因此对九爷安危十分上心,送车送护卫,要什么给什么。

  另一边,青龙会的大当家正在烟馆里吞云吐雾。

  这两年帮会发展极快,入会人数众多,但绝大部分都是做最下层劳苦工作之人,像是码头上的苦力和拉黄包车的脚夫,这些人入会原因也简单,多少有个依仗,不会被孤立欺负的太惨,每月上交少许铜钱买个平安。青龙会的上层人数不多,按资排辈,分了七个当家的,这帮人在南坊也作威作福惯了,听到白家九爷这尊大佛亲自来的消息也只当做茶余闲谈,完全没想过自己能和白家有什么交集。

  不是南坊的那位乳臭未干的小丫头白虹起,那可是省府白家的家主。

  外头人跌跌撞撞跑进烟馆来报的时候,大当家的吐了长长一口烟雾,缓了半日才模糊听清些字眼,又问了一遍:你说什么,什么白家?

  下头那人声音都打了颤:是,是省府白家,白家九爷带了好些兵,让您下楼叙话。

  大当家手里烟枪没拿稳,哐啷一声掉在桌上,一旁给他点烟的姘头吓了一跳,大当家也全然顾不上了,追问道:那位白九爷,找我?你没看错?!

  千真万确,白家九爷找您,怕是来者不善啊大当家,不如我去找二当家,让他们多带些人手来

  那人话还未说完,就被大当家的一烟杆砸过去,一边从榻上起身一边痛骂道:找什么人,你跟那位硬碰,怕不是嫌自己命长!他转了两圈,又问,白九爷为何找我们麻烦,可是哪里招待不周?

  这,这

  这什么,快说!

  前几日七当家的和他们起了冲突,在戏楼打了一场,二当家的也不敢找白家讨公道,只借了您的名号,问他们要当日打人的武生,听说那武生被白家九爷相中养起来了,二当家知道的晚,这会儿怕是来寻仇。

  糊涂!糊涂啊,老二和老七这两年被那帮洋毛子撺掇的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如今更是离谱,怕是连自己姓什么都不知道了!大当家趿拉着鞋走了两步,气急败坏道,北地白家,那是咱们能招惹的吗!你从后门悄悄出去,赶快些,去把老二和老七给我找来!

  可七当家的被戏班那个武生打成重伤,如今还卧床不起啊。

  大当家的瞪他一眼,骂道:我管他是死是活,就算是躺在床上咳血,也给我连人带床抬来!

  那人连忙应了一声,匆匆去了。

  那日被谢璟打成重伤的人名叫李德发,他挨了谢璟几棍,回去时候又赶上落雪,抬回去冻了半夜一时伤了肺腑,这会儿还真是下不了床,咳着血被抬了过来。

  大当家的下楼之后,只看到一帮兵,面容肃杀,押赴一般带他去了不远处一家茶楼。

  九爷包场,已坐在那里等着。

  第79章 黄人凤

  茶楼里安静。

  但并不代表人少,九爷身后左右各站一个护卫,两侧皆是整排荷枪实弹的士兵,排列站好,长枪背在肩上,枪管泛着幽冷铁光。

  九爷喝了小半杯茶,抬眼看向进来的人。

  青龙会大当家一进来就有些腿软,他已不是早几年敢打敢拼的年纪,享了几年福,越发容易露怯,强撑着面上不显露什么,走到跟前,跟九爷行礼问了一声好。

  九爷茶杯在手上转了半圈,问他:你是青龙会大当家?

  不敢当,兄弟们抬举,平日里这么喊一声罢了。大当家回了一句,强装镇定。

  门口传来响动,有几个黑衣打手抬了一顶担架上来,上面躺着的是七当家李德发,大约是跑得急,即便躺在担架上也一副出气多进气少的模样,刚一停下放在地上停稳,就忍不住连声咳嗽。

  大当家看了那边一眼,使了眼色给对方,让他开口说话。

  李德发面色惨白,额上渗出冷汗,梗着脖子咬牙道:我们兄弟不知那戏班武生是九爷的人,多有得罪,只是我已被他打成重伤,前几日也并非寻仇,只是想找人出来询问几句

  九爷放下茶杯,淡声道:你不配。

  七当家的脖子上青筋鼓起,一双眼睛瞪向对方。

  大当家的毫不客气,上前给了他一脚,差点把人从担架上踹下来,连声骂道:你这是什么态度,来的路上,我不是吩咐人与你说了?见了九爷,好好儿认错,还懂不懂规矩!他骂完又转身对白九拱手,九爷,我这七弟年纪小了些,做事莽撞了,还望见谅。

  七当家年轻气盛,被踹了一脚才垂下眼,被遮挡起的眼神里满是怨毒。

  九爷道:大当家不必如此,我瞧你这位七弟不是不懂规矩,只是背后有人撑腰,想换个规矩罢了。大当家的日子也不好过吧,毕竟这样的人,可不止一个。

  大当家的说了几句客套话,一时拿不准九爷话里意思。

  正揣摩着,就听到外头有军靴声响,还有人叫嚷的声音,很快有一个人被拖了进来。那人右腿腕骨诡异扭曲到内侧,拖上来的时候裤腿那已经被血湿透了,硬是拖了一道血痕,被两个士兵毫不客气扔在门厅当中。

  大当家的认出是青龙会的老二,一时有些吃惊,他这个二弟平日里总被人说是老狐狸,向来从不吃亏只有占便宜的份儿,被凌虐至如此狼狈更是头一遭。大当家连忙上前,想要扶起对方,却被士兵拦住了,他有些怒了,质问道:我敬你是北地白家之人,礼让三分,不过是下头人起了冲突,也赔礼道歉了,你还待如何?!如此设下私刑,折损我门下两位兄弟,难道没有王法了吗!

  后头跟过来的一个军官穿了一身毛呢料军服,腰上系了皮带和枪托,手持一根乌黑油亮马鞭,一脸冷意走过来,那你可知他去了何处?

  大当家怒道:不管去了何处,也不当受如此私刑吧?

  此人行迹诡异,从宅邸中出来立刻直奔俄人营地,路上还当街开了两枪,射伤无辜,于租界前被擒拿。军官拿马鞭指了地上瘸腿之人,毫不客气道,白将军有令,但凡通敌卖国者,一概擒拿交于当地督办。

  在地上的人紧抓大当家衣袖,大哥救我,我不过去找人,我、我要找领事大人!就算要抓我,你们也总要讲证据

  那就敢问一句,九爷揣手坐在主座,语气平淡,视线扫过厅中几人最后落在那位二当家身上,上月廿九,发往库尔奇的两车厢酒水,为何被抄?

  那人声音戛然而止,额上冒出一层细密冷汗。

  如何知道准确车厢,并被抄没物资。

  那自是因为,有人拿了好处,为俄国人通风报信。

  一本册子扔在那位二当家面前,他低头看了一眼凌乱纸页,上头胡乱写着的几行字,正是他平日里记录的收受俄国人金钱的记录,字迹隐蔽,一时并不能看出来,但这账本被他藏得更隐蔽,觉非一般人可找到。

  九爷手抵在唇边,轻咳一声:你不说,那我便替你说,上头红笔记录为银钱,黑笔则为你手下滥杀无辜之人性命,是也不是?!说道后面,眼神已带了凌厉。

  二当家想要开口辩驳,很快又有两个被捆得粽子一样的黑衣打手被拖了上来,俩人一见他立刻支支吾吾大声叫起来。

  二当家目光僵直看向对方,背后被冷汗沁透了一层。

  那是他平日里最器重的两个打手,也是替他杀人埋尸最麻利之人。